《放牛班的春天》

（一）莫翰在音乐会开始前几分钟得到消息：母亲去世了！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眼框红润。他轻轻地对助手说：“让我指挥完这场，母亲会听到的。。。。"

他整理了下领结，定了下神。当红色帷幕拉开，当指挥棒闪起时候，当多瑙河旋律停止的那刻，他的思绪回去到了儿时的小镇。。。。。。

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使。瓢泼大雨中母亲的灵柩入土，他低着头，周围把把雨伞下送行的人神情肃穆。他的黑色大衣，白色头发浸透了雨水，还有心中的悲伤。

（二）夜晚了，外面雨还在下着，他无法入睡。听见敲门声，他站起，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男人，同样的白发矍铄。

来人眼神友善而坚定：你还认识我吗？记得池塘畔底辅导院吗？记得有个叫贝比诺的孩子吗？每星期六在铁门前等父亲来接。

莫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全记忆起来：“对，是你，贝比诺！我们有多少年没见"

“不长，50年吧"这个叫贝比诺的男人耸着肩说道。 接着打开一个皮包，拿出一本日记本，和一张老照片。

“这，就是我们，50年前的我们，池塘畔底辅育院，我们的童年。中间的是你，我在最前面的小凳子上坐着，最边上的就是我们的老师：马修。"

莫翰看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想起了太多太多。当他接过贝比诺递过来的日记本，并且告诉他这是马修老师那么多年的心血，尤其在日记里记录的很大篇幅就是你的时候,莫翰捧着日记本的双手在颤抖。

时光隧道般的思绪倒流过去50年------

（三)池塘畔底，听起来很美的名字，其实是许多贵族和社会人士资助的一所问题少年玩劣儿童寄宿学校。坐落在郊区一个类似古堡一样的建筑中，瓦残壁破杂草丛生。远离城市闭塞神秘。这里有二战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也有离异家庭单身母亲已失去耐心管束的孩子，更有连身世也不明的流浪儿童。长期的缺乏督导培育令到这些孩子异类，极端，甚至邪恶。

 莫翰是个父母离异的孩子，母亲是咖啡馆服务员，生活艰难，工作辛苦。从小他聪颖过人却邪气满满，脑子里常有各样的坏念头，刁钻狡猾。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竟然生就着天使般的面容。学校老师校长的眼中他是一根刺。开在天使面容上的毒刺。但在所有坏孩子群里他绝对是个有影响力的头！

 而我们的贝比诺，是个在二战期间父母双亡的孤儿，一个天真的小不点。所有的大人告诉他，你父母不会在星期六来看你的。可他依然固执的坚信：父亲会来看他的，并且有一天会接他回家。每个星期六下午，小不点手握学校门上的铁栏大眼扑闪的看着，期待着。。。。。。

 而那个塞芒却是个地道的暴戾少年，目光里始终带着仇恨和抗拒。他的暴力无所不在。他憎恨整个社会体系和人类。没有人敢接近他，老师都希望他早一天下地狱。

 还有鲁比，邦米，古特。。。。。一大帮令人生厌，却不得不收留的孩童。老师用了几乎可以想到的所有方式，但最后可以做的就是严酷，体罚，禁闭。

（四）今天是马修老师第一天来代课。进学校门，那看门的兼牧师，兼勤杂的老头就告诉他：你不会在这里呆时间长吧，如果有更好的机会，还是早点离开吧。

他的前任老师在过道里遇见马修的时候，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当马修问他是调离还是自己想走的时候，他没正面回答，挽起袖子，指着手臂上的伤疤。“这是前天下午缝的，一共十针。这已不是第一次。我不想死在这里"说完，几乎没怎么看马修惊讶的表情快步走出铁门。

 马修回头去看那牧师老头。对方向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在马修急切地关注发生什么的时候，身后站着学校的校长，一个高大年老，看去冷酷无情的人。他面无表情的对马修说：“这就是你带的班。现在我们一起进去找肇事者！"

当教室门进去后，屋内是哑雀的。孩子们好象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似的。并且坐的姿态还颇为整齐。

校长不顾马修查看老牧师伤情的急切。让老牧师去医务室自己去做下处理包扎。然后依然面无表情的对马修说：这里交给你了，还有肇事凶手得查出。否则所有的人轮流关禁闭！说完扬长而去。

（五）上课铃响，马修夹着装有教科书的包走进教室。黑板前正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再看看黑板上用粉笔画着一个胖秃头。边上一行粉笔字：死秃子。你不是我们的头！

马修知道这是在画谁。他看着站在黑板前的少年。

“你就是那个天使莫翰吧。你侧过身去，我也帮你画一个"

然后拿起粉笔看着少年的侧面。下手寥寥几笔，一张貌似的漫画浮现。并在最后时刻在鼻子上加工着，涂了红色。

在少年疑惑的神情中，马修大声对同学们说：现在我们一起来唱：死秃子，你不是我们的头！接着带头径自唱了起来“死秃子，你不是我们的头。。。。死秃子，你不是我们的头。。。。。。"

当那些孩子惶恐小声跟唱时，他的表情丰富，双手打拍，并且一再提示注意音高和旋律，跟上节奏。

停下的那一刻，他光脑门下的圆眼睛炯炯：“同学们，我叫马修。今天起我带你们一起玩，一起上课，但我不会失去我的权威性。如果你们想耍花招，你们将看到你们以往看不到的情景。就这样！"

（六）第二天一早。校长把马修叫到办公室。“怎么样，找到肇事者了吗"

马修坚定地说到：“我知道是谁，但请你允许我来处理这事情，并且取消轮流罚禁闭的规则。"

校长冷酷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小的代课老师而已。别在这里自以为是！"

马修镇定地回答："我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认为我不合适，你去基金会要求撤换我就是。"

 那校长惊讶而无语，惊讶的是那胖秃子的不惧，无语的是，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教书。辅育院恶名远扬!

（七）下课后，马修叫住了那黑瘦的鲁比。“我知道是你干得坏事，玻璃砸伤了牧师，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校长去，要么你去医务事照顾牧师，直到他痊愈。"

 鲁比吃惊地看着马修老师，抵赖得缺乏力度。并且带着紧张害怕。

“怎么样，想好吗？你选择哪种？"

“那我去医务室照顾牧师吧"鲁比弱弱地说到，眼睛垂下。他知道告诉校长意味着什么。

 当校长看见医务室鲁比照顾着老牧师时，不可相信眼神凶煞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吧？

牧师眼缠绑带，风趣而急切地说到："你别吓倒他，鲁比是个和我一样腼腆内向的孩子。他对我可好了。"说着在鲁比的小脑袋上抚摸了一下，鲁比双眼看地僵直地不说一句。

 校长带着怀疑离开医务室。。。。。。。

（八）马修来学校将近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中看过无数次玩劣和邪恶举动。但他始终用自己的方式处置着，并且时常帮着护着那些顽劣的孩子，应对那冷酷的校长。孩子们渐渐地给他的风趣机智性格所吸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有时候上课甚至还会出现朗朗笑声。池塘畔底辅育院在过去享有盛名的是严酷和压抑。宛如少年监狱。这笑声是办学校至今绝无的。

又过了一阵，马修开始尝试教孩子们唱歌，并一个个点着名字让孩子们站出来。唱一段简单歌谣。

“鲁比，你适合中音部。卡西，你的低音不错。贝比诺你怎么不唱。"

 看着手足无措的小不点马修亲切地问道。

“老师，我什么也不会"。贝比诺怯怯地说到，小头微低。

“这样吧，贝比诺我任命你我们合唱团的副团长，我是团长。你负责拿乐谱和搬东西"。他的鼓励和给与孩子们的自尊自信一如既往。

“莫翰到你了，准备"天使莫翰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态，唱起了一首难度非常大的咏叹调式的歌曲。美妙高音天籁之声令到马修震惊。圆脑门圆眼睛圆脸全闪着兴奋。

“你可真是个天使。从今天起你负责班里的纪律"他深知莫翰在坏孩子中的地位。今天更领略了不同凡响的天赋。

（九）终于有一天，因为每星期六孩子家长探望过程中父母们发现自己的孩子身上的许多变化，乐观了，明朗了，喜欢笑了，话也多起来了。

 从孩子们的嘴里得知是因为来了新的代课老师。因为有了合唱团。因为孩子们有了自尊。少了往常自卑带出的逆反，抗拒，排斥而可爱起来。温顺起来。家长们的欣喜溢于言表。

在一个下午，莫翰的母亲约见马修老师为了表达谢意。同样马修老师也有话想告诉少年的妈妈。

 在一个露天咖啡馆大太阳伞下。马修说着发现天才的喜悦，并极力鼓励莫翰母亲为了孩子，以后让他去里昂深造。在热情洋溢抛散喜悦后。马修变得矜持而笨拙起来。不为别的。气质迷人的莫翰母亲打动了他。毕竟，他是个男人，一个平凡的单身男人。他的心理也有微妙起伏。

在一次莫翰母亲来学校的交谈中，双双走在城堡外的草地上，说笑风生。在欢快的时刻，突然哗的一下，一盆墨水覆盖在了马修的脸上。莫翰母亲和马修老师下意识地抬头上看。高处城堡小窗里莫翰无表情的俊美脸庞。然后一个转身背影。。。。。。

当莫翰母亲气急地想跑上去训斥自己儿子的时候，马修拉住了她：“知道吗？这些孩子常年在此，没见过什么女性，你又是如此迷人，他们。。。。。"

感觉到自己言语笨拙失态，马修赶忙补充到：“别怪他，你是个善良漂亮的母亲，他不愿意有其他男人分享他仅有的幸福！"宽容和对孩子心理的体恤表露无遗。

（十）在池塘畔底的草地广场上，基金会的贵族和社会热心人士还有学生家长排排而坐。校长接受着各样褒扬。冷酷的脸变得有笑容。他的坦然令其他几个老师忿忿不平。他承接着荣誉，他满足着私欲。而我们的马修老师心中就装着孩子。对这些表现得极大的超脱。

马修叫孩子们排列整齐，那些孩子令到他产生无数灵感，他每天夜里为孩子谱写歌曲。他合唱团的几十个孩子是他心中的宝贝，上帝给与的礼物。高尚心灵洁白纯净！

 而当合唱团为基金会和学生家长表演时，马修却发现天使莫翰不在队列中。侧目寻找看见莫翰孤独地站在一根柱子旁。俊美脸庞冷漠复杂。

马修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没有去叫唤天使莫翰，他心目中最宠爱的天才。而是对其他合唱队员说：“同学们，我们准备开始"话落手举。序幕拉开。

 美妙童声回荡在池塘畔底的每个角落。阳光温暖，草地上野花盛开。

家长和基金会的贵族满含幸福的看着这些曾经玩劣，偏执的少年。马修指挥着他心爱的合唱团，他生命中的孩子。眼的余光撒去天使莫翰站的柱子那边的角落。他这次故意没主动去拉近莫翰，让他感觉孤独。远离伙伴的孤独。因为曾经的他是坏孩子的领袖。就让他品尝失落和落差，让他知道，这世界少了谁依然丰富！

当第二首歌响起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的眼睛投去远处的柱子旁。天使莫翰天籁的童声领唱了起来。马修的指挥身影微侧着，脸上挂着笑容，挥动的手在天使莫翰和其他孩子们之间交错着。池塘畔底蓝天白云。。。。。。

（十一）校长被送到巴黎接受表彰。这虚伪的人享受着名利双收。孩子们却因为他而常年体罚禁闭。

 粗暴的老头不在孩子们欢快雀跃着。当马修老师走进教室，孩子们高喊着：老师，我们今天怎么办！

 胖秃子马修此时象个快乐的大孩子，挺着肚子说道："今天老师带你们去郊外玩"。欢呼弥漫着整个教室！

可当一天的游玩结束回到城堡学校时，看见的场景令所有的人惊呆了，学校来了许多警察，城堡的墙壁焦灰着。有人纵火了。

当老牧师告诉惊呆着的马修：是学校那个前段带去精神收容所逃出的暴戾少年塞芒干的时候，马修脸色凝重着。那是个他唯一没做到有改观的，回归大家庭的孩子。他的心中在自责。呆呆的看着老牧师。

 老牧师叹了口气“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到完美了，塞芒警察已经带走，在纵火烧学校的同时，他正携校长办公室的20万元款项准备出逃".

（十二）校长在第一时间从巴黎赶回学校。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暴躁地训斥着马修。

马修低低痛苦的说到："我是有责任，但我的擅自决定没上课却也救了所有的孩子。。。。。"

“别说了，已经决定开除你了，并且不准你走之前和孩子们道别。也不准其他老师和同学们说什么！"

 冷酷的声音象刀一样刺进马修的胸膛。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马修整理完自己简单的衣物，沿着池塘畔底的草地广场走着，失落而痛苦。圆圆的秃额上挂着汗珠，老旧的西装无力的耷拉在身上。

 当走到那曾经是他的教室下的场地时，突然天空中飘下许多纸飞机。他随手检起几个，他看到每个纸飞机上都写着字：我们爱你，胖老师。。。。保重可爱的秃子。。。。我们想念你。。。。。。

 马修抬头往上看去，城堡的小窗口里依然有纸飞机飞出。他又随手检了几个落在地上的，放进自己的皮包里。向学校铁门走去。。。。。

在学校门口的小路上，马修等着长途汽车。神情复杂，五味交织。以至于车到身旁还木纳着，直到车门打开才回过神来。

 在跨上车门阶梯的时候，他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叫着：“马修老师，马修老师。。。。"

他反身回看，是小不点贝比诺！那个每星期六在学校大门口等自己父母的孩子。那个永远相信父亲会来接他回去的孩子。

马修叫司机慢点，等他一会。下去抱起贝比诺。

他感受到了孩子对他的依恋和爱。他拒绝不了这天真纯粹的情感，抱着孩子踏上汽车。。。。。。

（十三）。。。。。。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两个老人依然沉浸在回忆中！

 “后来呢？"莫翰问着贝比诺。

“后来，牧师和其他老师联名揭露校长贪污和其他不规行为，校长被开除。马修老师终身教书直到离世。"

莫翰和贝比诺长时间的无语，房间的空气冷清而凝滞。

他们的身体垂靠在长沙发上。闭着眼睛。此时，耳边好象传来合唱的声音。飘渺的童声弥漫整个房间。

————那声音就是５０年前的：池塘畔底合唱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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