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录像厅这玩意儿于我而言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场地,我的观影习惯是通过淘碟养成的,记忆中去过投影厅是因为那天留校的我百无聊赖,夜里跟一帮屁友逃离学校出去看通宵场(1999年),大银幕上放的是天下第一淫棍徐锦江主演的《玉蒲团之官人我要》,第二天清晨散场出来,同行的一小伙伴叫苦不迭,原因是他后悔自己不应该穿拉风的紧身牛仔裤出来看这样的电影,难受。而当我真正学会如何科学而正确地撸管的时候,对我造成深刻影响的电影则是大卫.芬奇的《搏击俱乐部》,因为它不仅够酷,更让我第一次深入骨髓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现代工业社会里的精分。
在我的儿时记忆中,只有一部香港电影对我的青春发育造成了严重影响,那就是徐克导演的《新龙门客栈》,由于我小时候鸡腿吃得多,导致我提前发育,那段时间夜里老想着邱莫言的样子失眠了好几次呢,我必须说,林青霞饰演的这个女侠邱莫言就是我精神上的第一个恋人。
当华语电影最辉煌,香港新浪潮电影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这十年),我还穿着开裆裤天天蹲路边玩撒尿拌泥巴的游戏呢,1981年春节,许氏兄弟的《摩登保镖》在全港热映的时候,我都还没来到这个星球呢。我错过了华语电影百年史上最美好最动人的十年。
我是在走入社会这些年才开始逐步补课,观摩了很多优秀的香港电影,吴宇森的暴力美学,徐克的奇情浪漫,林岭东的写实主义.....如今再去回顾那些刻着浓浓香港制造印迹的香港影片,总会让人感叹时代变迁、格局转变给香港电影带来的影响,不得不承认,过去的香港电影,有着很有诚意很用心在拍电影的一帮人,导演才情绽放,艺人风华绝代,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香港电影,上个世纪的华语电影会有多么的苍白。
在眼下这个扭曲的合拍片环境里,不伦不类的产品层出不穷,想要静下心来拍一些自己内心的东西更是个愚蠢的笑话,能坚守的导演也越来越少,单就看看叶伟信这几年拍的电影:《大城小事》《龙虎门》《新倩女幽魂》《开心魔法》,一部比一部粗糙,一部比一部莫名其妙。
但我相信这是一个变革中的阵痛期,总要有磨合跟蜕变,总要有个过程,在全新的大市场重新学会掌握商业娱乐性与艺术水准的关系,我还是相信中国人能拍好电影。今天就放上我对几部香港电影的文字记录,做一点小小的备忘散记。
(一)
《朱丽叶与梁山伯》是目前为止叶伟信最好的一部电影。该片的编剧雏凯光是银河印象开画初期的功臣之一,故事讲的是香港社会两个草根人物从相遇,相知再到相爱的过程,最终以残酷的现实和悲情的宿命作为结束;也许是因为角色本身的特点与扮演者契合度高,该片也是目前为止“神经刀”吴镇宇表演最出色的一部电影,吴镇宇把一个游手好闲,整天无所事事又带着点憨傻气的小混混形象演绎得十分到位,而影片的配乐师韦启良的一曲《Juliet In Love》与画面情景配合亦非常默契,煽情效果做得很好。
在这部影片中,我们除了能看到香港配角模范林雪以及当打之年的任达华之外,我们还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吴君如,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周星驰”在这部影片里却是一个温婉安静,招人怜爱的女人Judy。Judy不想让身体欠佳的外公喝太多的可乐,可外公却经常说:“No coke No hope”,是啊,Judy作为一个离了婚又缺少一只乳房的女人,干着一份收入不多的工作,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拥有健康和家,可她什么也没有;而吴镇宇饰演的小混混“佐敦”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她,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有所谓了。
佐敦不仅欠了别人一屁股债,还得帮别人领养私生子,两个社会底层小人物每天努力地想要去抓住属于他们的幸福,但其实他们根本无力去抗争。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因为他们也不懂怎么去跟对方表达,她只会对他说:“我等你回来吃饭”,这样一种简单质朴的相依为命却有着让人心酸动容的力量。
她把房门的钥匙交给他,而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暴死歌舞厅的“佐敦”手里紧紧攥着的,是Judy家的房门钥匙,影片中对于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这个宿命安排够真实,够悲悯,够残酷。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家甜蜜守候的Judy等来的是一天天不断加重的失望,直到绝望。可是活着就还得继续活下去,Judy还得每天提着高跟鞋奔跑在上班的路上,那双高跟鞋在茫茫的香港夜色中闪闪发光;她依旧每天经过那家卖可口可乐的商店,买一瓶可口可乐,犹豫是喝还是不喝。
叶伟信以一种缓慢平稳的节奏来讲这个故事,平静中浓情似海,当悲伤蔓延时,又让谁也无法抵挡。当年叶伟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没有做作,没有浮躁,没有虚假,而且还讲得很好很煽情,这就是当如今我们再聊起香港电影,我总是会想到它的原因。
(二)
拍《旺角卡门》的时候,感觉王家卫还不是那么闷骚,也不那么磨叽,两年之后的《阿飞正传》里,王家卫第一次开始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显露出了“骚”味。影片在描写巡逻警察与失恋女子之间那微妙晦涩的情感部分时首次出现了走街戏码,王家卫说,他自己这么多年其实就是在拍同一个故事,只是电影名字不同而已,许多年后的《花样年华》里那些大量的走街戏念想大概也是始于这部电影吧。
《阿飞正传》之后的《重庆森林》,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巨蟹座男人王家卫越发闷骚越发磨叽了。越发暧昧的画面色调,越发抽离现实的对白,越发多的带残影晃动镜头,王家卫处处设置的情感隐喻展现的是其影像化叙事下的细腻心思。影片从服装造型,场景设置,到画面风格处理,都深深烙上了王家卫的个人表达趣味。
在《重庆森林》里一帮老搭档(杜可风、张叔平和陈勋奇)的辅助下,王家卫拍出了《堕落天使》,影片讲的依旧还是男女的寂寞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剧中人物比《重庆森林》里的角色更加边缘化,那种寂寞显得更加冰冷,更加残酷,更加无助。
刘墉说,我们都活在缘中,缘就在我们周围。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杀手也有小学同学的,说不定哪天杀完人去坐公交车就遇上了。可是快乐是相对的,而孤独是绝对的,在找不到“出口”的情况下,像李嘉欣一样穿着黑丝自慰也许是最好的临时解决办法;天使3号说他5岁时因为吃了一罐过期的凤梨罐头而从此不再说话,不是他真的不会说话,而是他已经丧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
林夕曾说:“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够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是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很多人说自己在跟谁谁谁谈恋爱,其实她只不过是跟她自己在谈恋爱,因为她们一生都在寻找具有某种共性的人。而两条平行线是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的,所以天使1号给天使2号点的歌曲名字叫《忘记他》。
片尾,天使2号搭上了天使3号的摩托车,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这是开始,也是结束,这也不是结束,故事才刚刚开始。天使2号说:“我叫他送我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摩托车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接近过一个人,虽然我知道这条路不是很长,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下车,可是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对了嘛,这样不就好咯。
不知道王家卫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戴墨镜,他希望看清楚别人但却害怕自己被别人看清楚,不是见不得光,只是他不想,所以王家卫也是个寂寞的男人。《阿飞正传》的结尾衔接了2000年的《花样年华》,王家卫决定把他自己的故事讲下去,我相信,王家卫的故事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了,《堕落天使》中5个主角之间的故事不过是同一个人的过去、眼前和未知的未来。
(三)
谈男女之情,《监狱风云》里有囚犯卢家耀和爱人铁窗内外两相隔的痛苦,《龙虎风云》里有卧底警察高秋与未婚妻那令人唏嘘的情感纠葛,《高度戒备》里有劫匪麦坤与女友的死忠爱情,《目露凶光》中同样少不了男主角马文信的家庭生活。
说兄弟义气,卢家耀和钟天正这对监狱好基友的故事已然成为港片经典,悍匪阿虎与卧底警察高秋之间的友情是《龙虎风云》对官僚主义的一种反讥,聊批判现实主义,林岭东的主要作品几乎全部都在批判现实。
在《监狱风云》和《龙虎风云》中,穿制服的国家机器全然没有人性;《学校风云》批判的是动荡的社会风气侵蚀校园,法制机器不作为,香港青少年的血泪青春;《目露凶光》中,林岭东将恐怖片与警匪片进行巧妙融合,兼顾娱乐性与深刻人文思想,反映的是上世纪90年代末期亚洲金融风暴社会现实压力下人性的异化过程,绑架、勒索、恐怖、灵异、悬疑、警匪游戏、连环套、爱情、人性,影片在情节设计、导演的画面表达以及角色的演绎方面均表现出了不俗的水准。
在动作风格方面,林岭东追求的是极端的暴力,逼真的写实主义。比如《监狱风云》中囚犯的集体骚乱,比如《龙虎风云》和《高度戒备》中的街头追车戏码,而《学校风云》片尾那场追砍加强奸戏残酷程度远超多年后林超贤《线人》片尾的血腥搏杀。
林岭东善于描绘极端环境下人性的极端反应,他用冷峻黑暗的写实主义画面让观众在影像故事里穿梭游弋,着重刻画角色的内心世界,批判社会动荡给人性造成的扭曲异化:囚犯的自杀行为,男教师持刀暴捅恶徒,建筑设计高材生劫匪和电脑专家的毁灭之路.....他作品中的主角几乎都是悲情角色。
说起香港导演,林岭东不是一个被广泛提及的人,但他却是香港黄金年代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不是一个高产的电影导演,但他的作品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当年许氏兄弟玩喜剧,吴宇森拔枪要摆Pose,成龙在玩杂耍,林岭东玩的却是残酷批判写实主义,其中融入男女之情,基友之义,在那个时代,林岭东是一抹异色。
港片散记 忧郁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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