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何一个方面看来,[再次出发]都是一部非常纯粹的有关音乐的电影,而出自马克·鲁法洛饰演的男主角音乐制作人丹在片中的那句台词“我之所以热爱音乐,是因为音乐使最平淡无奇的场景突然间就充满了意义,让种种腐朽顷刻间就化为神奇”,则更是直接将身为本片导演同时又是The Frames乐队前贝斯手的约翰·卡尼对于音乐的理解和看法说了出来。
其实约翰·卡尼早已向人们展示过了他对音乐的浓浓爱意,更证明了自己对此类题材影片从容的驾驭能力,还记得[曾经]吗?就是多年前的那部用简单的爱情故事和美妙的民谣旋律打动了世人的爱尔兰独立影片,它正出自约翰·卡尼之手,而如今[曾经]在文艺青年心目中的地位和林克莱特的“爱在三部曲”一样已经被誉为了必看经典。如果说[曾经]清汤寡水的独立气质只有文艺青年才能受用的话,那么[再次出发]就是向所有人拍摄的一部传播音乐之美的影片,比之于[曾经],它的制作确实精良了不少,完成度有了相当的提高,也更商业了,但另一方面它依然保持了自己足够的性格。[曾经]的美毫无疑问是一种出世的美,[再次出发]就不同,它触碰现实但并不拥抱现实,更不愿被现实拥抱,而是存在于出世与入世之间。
和[曾经]一样,音乐依旧是[再次出发]的核心,只不过经历了从乡村抒情小调到城市流行民谣的转变,节奏轻快了不少,旋律也更朗朗上口,而且[再次出发]所呈现的音乐风格也更为多元,不再只是吉他配搭钢琴的低吟浅唱,小提琴、大提琴、电吉他、贝斯、架子鼓齐齐上阵,为整部影片营造了极佳的视听体验。或许有些人唯独钟情于[曾经]那略带感伤的音乐氛围,但大多数人还是更能在[再次出发]中发掘和感受到音乐的美好,这当然是一条可能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曲风上的不同其实也代表着两部影片对音乐这个大命题在定位上的区别,尽管音乐都占据了两者最重要的位置,但区别也是显而易见的——对于[曾经]中失意于现实的文艺青年来说音乐是心灵的避风港,抵御的是残酷的社会生活;而[再次出发]中同样不得意的音乐人却用音乐给予了这个世界最大分贝的回应,并最终重获认可,音乐是他们重拾信心作回自己的一条必经之路。[再次出发]更是从各个环节对音乐制作进行了浅显易懂的介绍,导演用视觉化的语言,例如制作人丹在第一次听到凯拉·奈特莉饰演的女主角格雷塔自弹自唱自己的歌曲,原本只有格雷塔手中一把吉他的演绎,经由丹的想象台上的每件乐器都动了起来开始进行伴奏,让这部影片不失为一次极好的了解编曲、混音、录制这些专业音乐知识的机会,与此同时,音乐行业的现状也在影片中得到了部分地呈现,而[曾经]则与这些较为现实的问题没有什么交集。因此,音乐之于[曾经]是世外桃源,之于[再次出发]却是栖息之所。
说到音乐怎么能少得了爱情,[曾经]就将镜头对准了两个酷爱音乐的青年男女,只是在[曾经]的故事里爱情始终是一个欲说还休的东西,每一个坐在银幕前的观众都期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勇敢地发戳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爱情同样也是[再次出发]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只不过这个故事里的爱情并没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然而爱或者不爱表面上似乎很好辨认,实则导演还是有意避开了主流爱情电影的俗套,到最后凯拉·奈特莉的角色也没有在摇滚型男亚当·李维和暖心大叔马克·鲁法洛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而是通过音乐的方式完成了戏剧性的起承转合。如此看来,[曾经]对情感的忍耐和克制如同一个世外高人,[再次出发]则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达成了一种顺其自然的平衡。
当年的[曾经]像一封写给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情书,现今的[再次出发]来到纽约,又为其谱下了一曲情歌。镜头中一帧帧漂亮的纽约街景伴着好听的音乐显得动感十足,剧情上也做了符合纽约这个繁华大都市性格的处理,其中最具致敬意义的一个就是女主角录制唱片的独特方式——露天录制,警车的汽笛、孩提的喧闹、鸟儿的鸣叫,街头巷尾的种种杂音统统收入音轨,这是一座城市的声音,也只有纽约这样开放和包容的城市经得起如此真实的记录。
如今要想在竞争异常激烈的电影市场分得一块能够充饥止饿的蛋糕,不讨好女性观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近几年女性电影观众数量的急速增长,让观影口味从过去的男性主导几乎被逆转,“得女性者得天下”成了行业真理,[再次出发]之所以在全球得到火热的追捧,想必也与其内在的女性主义思想有关。落魄音乐制作人丹一边惦念着前妻,一边操心着女儿,一边又为格雷塔的唱片使出浑身解数,生生一幅甘为女人做嫁衣的好男人形象。再看格雷塔原本的男友戴夫,虽然伴随着事业的上升果断将格雷塔抛弃,但最后依然难觅情感的归宿,并且其音乐创作力也比格雷塔差了不少。反观片中的女性形象,都是集才华和美貌于一身,更为关键的是影片展示了她们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当她们变得独立,有了自己的想法并敢于表达出来,便任谁都摆布不了了。[再次出发]处处透露出对女性的理解与支持,但绝不是鼓励她们从别人那里寻找某种安慰,而是教她们另辟蹊径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从超然于世的[曾经]来到了全力以赴的“当下”,这让我想到了影片的另一个译名“歌曲改变人生”。歌曲是否真的具有改变人生的能力?我想是的,只要你有一颗渴望改变的心,不逃避也不谄媚,就像这部影片所做的那样,存在于出世与入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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