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漫画粉丝对艾伦·摩尔总会有种复杂的感情,到他笔下,超级英雄不再无比风光,而是比普通人还要潦倒落魄,还要痛苦压抑,这让看惯了超级英雄无往不胜的粉丝感到不爽;但同时这份与众不同又将超级英雄拉下神坛,释放出他们人之为人的天性和痛苦,这种魅力,又是其他其他超级英雄所无可比拟的。
艾伦·摩尔就是这样一个游走在传统和世俗之外的漫画家,他讨厌别人给他定位,也不会替读者去做判断,就像他在代表漫画《守望者》的结尾所写道的:“把这一切都交到你手上。”他是某种圣哲的代言人,只负责传达,不负责解释。
艾伦·摩尔1953年出生在英格兰。出于对漫画的热爱,年轻时他就来到美国闯荡。7、80年代的美国正是地下漫画流行的时代,这给了艾伦·摩尔施展才华的机会,一开始他为一些音乐杂志绘制地下风格的漫画,很快小有名声,受到美国漫画大头DC公司的青睐。随即他进入了DC公司,创作了《沼泽怪人》漫画,后来还曾执笔过DC的主打“超人”和“蝙蝠侠”系列。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主流漫画界的一员,但他的漫画依然保留着浓厚的地下漫画风格,画风阴郁另类,绝不走英雄无敌的阳光路线。1982年的《V字特工队》和1986年开始创作的《守望者》,是标准意义上的艾伦·摩尔风格。虽然这两部作品在当时并不被DC的高层所喜欢,但却在漫画界引起了巨大的风潮,《守望者》还被美国《时代》周刊选为1923年以来100部最佳英语小说之一。没错,是小说,也就是说在美国人的眼中,《守望者》已经突破流行漫画的范畴,成为严肃文学。
不过此时艾伦却与思维传统守旧的DC越来越不和谐,由于《守望者》的版权问题,他最终与DC分道扬镳,甚至在2009年的电影版《守望者》的主创名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这是艾伦·摩尔自己的意愿,他执意要求的把名字从所有的宣传资料中撤出,甚至宁愿把版税捐赠出去也不想跟DC沾边。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我们也不好去做评价,但艾伦·摩尔作为一个反传统的文化先锋的形象,却从未改变。
之后他又跟一些独立出版社合作,创作了《来自地狱》、《迷失女孩》、《不同寻常绅士联盟》等漫画,很多被改编成电影搬上了荧幕。但他却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漫画被改成电影,在他看来,漫画所蕴含的信息量要比电影大的多,漫画中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背景、细节,可能包含着创作者的某种想法,而在电影改编往往会被抛弃掉。
从某种意义上说,DC漫画公司对艾伦·摩尔有知遇之恩。当年摩尔离开故土英格兰来到美国发展,为“Sound”、“NME”等音乐杂志创作地下漫画,就是DC公司发掘了他并为他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然而,个性极强的艾伦·摩尔与漫画大鳄之间的合作并不是一直很愉快,在艾伦的代表作《守望者》大获成功后,他甚至直接与DC决裂,走上了独立创作的道路。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艾伦·摩尔忘恩负义地抛弃了对他有恩的旧主,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漫画作者并不像他们笔下的超级英雄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庞大势力,相对而言,他们也处于弱势地位。最明显的就体现在版权问题上,作者创作出畅销的作品,可由于某些不公平的合同,他们只能从中获得少得可怜的收益,大部分的利润都被公司攫取,像DC这样有多年历史的大公司,情况更是如此。
艾伦·摩尔与DC的恩怨就缘起于《守望者》。上世纪80年代,艾伦·摩尔与Dave Gibbons共同创作了漫画《守望者》,漫画中没有用到DC中任何既有角色,所以他们希望能够获得漫画的版权。以往DC在这种时候一般会拒绝,但这一次,DC竟然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但有一个前提,即只要《守望者》平装本一年之内不再版印刷,版权就自动归还给他们。
艾伦·摩尔与Dave Gibbons愉快地签下了合约,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部空前绝后的漫画将会获得怎样的成功,它的受欢迎程度将会使“平装本一年之内不再版印刷”的条件永远无法实现。
事实证明,即使一个天才的漫画家,他的目光也不如拥有多年运作经验的大公司来的长远来的狠。
当《守望者》卖地越来越火,没有在一年之内停版的迹象时,艾伦·摩尔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事实上,他从未得到过《守望者》周边产品的利润分成,他明白过来,自己所要求的版权,完全是不可能兑现的奢望。与此同时,DC着手搞漫画分级制度,这对擅长阴暗漫画的艾伦又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借着这个事件,他联合DC的其他漫画家开始抗议,并且明确表示,如果DC搞分级他就不干了。但抗议对DC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事后,抗议的漫画家们无奈屈服,偃旗息鼓,只有艾伦依然选择了抗议,他成为了当时唯一一个没有做出妥协让步的人。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DC。
艾伦·摩尔在与DC分道扬镳的几年后,签约到了一家小的漫画工作室——暴风工作室。这家工作室对艾伦这样为权益而抗争的人来说是个绝佳的选择。几年前另一家漫画大鳄Marvel也发生过版权纠纷问题,托德·麦克法兰、Jim Lee等八位漫画家因不满版权问题,加上漫画公司长期以来对他们的盘剥,于是集体离开,建立起了代表创作者自身利益的Image漫画公司,暴风工作室就是Image旗下的分公司。
艾伦·摩尔已经对DC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透顶,能离DC越远越好,可他命中注定和DC“缘分未了”。在暴风工作室,一群志同道合的漫画家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但这些人都是像艾伦一样,个性鲜明,相处时间一长,矛盾便显露出来了。托德·麦克法兰和Jim Lee因为《再生侠》角色的版权归属而产生严重分歧,甚至打了一场耗时长久的官司(一直打到2012年)。终于,亚伦·摩尔签约不久后,Jim Lee就把暴风工作室给卖了。
而收购暴风工作室的,还是DC。
DC并不像这么轻易就放走艾伦·摩尔。对他们来说,《守望者》是棵摇钱树,虽然艾伦没有版权,但他却是真正的创作者,所以以后在对《守望者》周边的开发上,艾伦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尽可能的拉拢艾伦,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在之后的很多年里,DC都没有放弃和艾伦谈条件。
DC一直打算开发《守望者》的游戏,但由于种种原因,游戏计划最终夭折,取而代之的,电影版的计划提上了日程。而这最好也能得到艾伦的支持。不过DC知道艾伦的性格,于是找到当年共同参与《守望者》创作的Dave Gibbons,请他帮忙劝说艾伦不要阻挠。与艾伦相反,Dave Gibbons一直热切地盼望漫画被改编成电影。看到好友这么高的热情,艾伦无法拒绝,他表示不会阻挠,但要求在电影中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甚至连分红都不要了,全部给Dave。
得到这样的许可,DC果然放开手脚拍摄电影版。2009年上映的电影《守望者》中出现的漫画原作者的名字,是艾伦的好友兼导师史蒂夫·摩尔,对此,艾伦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但在DC公司的眼中,《守望者》漫画的剩余价值还远没有被榨干,他们又请Dave Gibbons找到艾伦,并告诉他,只要他同意公司搞《守望者》的续篇或前传,公司或许会归还版权。艾伦干净利索地拒绝了这个请求。在艾伦看来,《守望者》已经被DC糟蹋地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才想到要制作前传和续篇,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宝物被人玩弄够了,又施舍般地抛了回来。这让艾伦直接连漫画的版权都不想要了。
二十多年间,为了《守望者》,艾伦与DC一直恩怨不断,但他有自己的坚守。面对强大的势力,他可能无法总是仗义执言,于是他选择了远离和沉默,作为无声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