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写影评的我被偶然的一个影片激发了灵感,虽然文笔很不好,也要抒发一下自己对梦想的看法。
一、导演篇
说起来“港片北上”也有些年了,香港电影人为大陆市场带来了专业分工,与此同时,为了迎合大陆观众,也带来了浮躁、迎合的制作态度。如今看香港导演之于大陆影坛,似乎也就是“毁誉参半”四个字,像能带来《亲爱的》类型电影的导演实属不多。
曾经的“香港电影”的骄傲,在如今票房和吐槽齐飞的环境里,似乎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一个无法否定的事实是,香港导演们,正在成为大陆电影市场的中流砥柱。无论是老一辈的徐克、王晶、成龙们,又或者是新生代的郑保瑞、梁乐民、陆剑青们。欣欣向荣的大陆电影市场,这批港导们不止于分一杯羹,更可以说想成为市场的主导者、梦想家。
在这一批资深的香港导演里,尔冬升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从《新宿事件》、《门徒》,到如今的《我是路人甲》,一路看下来,不难发现大导演尔冬升的创作偏爱,他喜欢纪实风格,喜欢言之有物的社会题材,而他在现实之外又更注意题材的娱乐性。这是一种契合现实,又颇理想化的做法。一方面尔冬升会积累大量的真实素材,极其在意题材的真实性,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尊重类型电影的市场规律,注意娱乐性。《我是路人甲》就是这种现实与娱乐的二合一,这部电影的起点是大量真实的横漂故事,而终点则是娱乐化的呈现方式。
什么意思??《我是路人甲》不是一部简单的搞笑片,全新人阵容和真实故事的野心都不止于此。与此同时,你也不要期望它是一部严肃乃至无趣纪录片,它有着足够的娱乐成分。但是《我是路人甲》的特别,不止如此,这部电影不只属于尔冬升,但更属于万国鹏、王婷、沈凯和覃培生们。尔冬升在分享会上曾说,这部戏的筹拍期间,他一直在纠结。纠结的是一部电影带给这些路人甲们,是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甚或消费他们的人生以至于给他们带来伤害。
《我是路人甲》就是这种纠结的结果,在片中有大量的真实故事,这一群路人甲演员们都是在扮演自己。他们不需要精湛的演技,因为真实本身就有着更撼动的力量。在我看来,这就是尔冬升的诚意,更是一种善良,尔冬升说这部戏他拿了养老金去拍(自掏4000万制造),这种算计之外的热爱,和路人甲们并无二致。
正因此,我喜欢万国鹏在爱情戏里那些笨拙的肢体语言,也喜欢总是在说教的覃培生,那些在大排档里热烈讨论出路的家伙们。女主角王婷是很久没看到的美,在如今的电影银幕上不缺好看,但那种自然、舒服简直令人着迷。尽管演技不佳,但每个人都有着额外的魅力,他们和尔冬升一样都沾染了“梦想”的奢侈光彩。这批真实的演员们,也许无法通过成功证明自己,但一如覃培生的答案:我已经成功了。
二、横店篇
七年前的我,大学离横店不远,有幸以游客身份去过几次,影片中很多场景我都身临其境过,尤其横店最著名的那条街--万盛街,也就是影片主打的一条街道,基本是横店生活的主要街道,万国鹏刚到横店时,去吃了一顿“洞天”,在横店算是档次比较不错的粤菜了;魏星和女友在房子的阳台吵架时,远景的“金华煲庄”,酸菜鱼火锅也很好吃。凯哥发疯在横店街头飘荡时,背景里山寨的肯德基“德艺堡”等等,在七年前可是吃不到肯德基麦当劳的,如今横店已经今非昔比。
横店作为中国最大的影视工厂,它和中国大地上绝大多数的工厂没有本质区别:低门槛低收入、论天结算工资、森严的等级划分,唯一的不同可能只是将影视作为产品。横店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社会,有规则、潜规则,有等级,也有一个更小的群体。所以,当主角万国鹏从老家孤身一人成为横漂的时候,已经被告诉两个事实:一,只要心智正常,任何人都能在这里谋生,你甚至不需要额外天赋。二,你会演路人,你红不了。
三、剧本篇
在这部电影里,出现了三对情侣,他们都有各自的演员梦想。而我把整个影片的发展按这三组梦想来描述,why?? 因为它与爱情捆绑,结果各异。抛开横漂这个背景不提,仅将他们的故事抽离,依然能够作为“爱情与梦想”这个命题研究。
第一段是林晨和魏星。林晨能演宫女,有小部分台词那种特约,而且能交际,帮男朋友魏星接戏。而魏星来横店时间长,有一定演技,曾担任过微电影的男主角,并因此心态大变:他不满足路人甚至特约,希望自己能逐渐转型为角色、配角,为此在戏中改词、和副导演冲突,他还有一个上北影训练班的打算,但是没有实践。
林晨一直在通过过自己努力来维持他的梦想,直到最后发现,自己爱的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有梦想又挑剔的懦夫:他挑角色,不接场次少的戏,自视甚高,又不付诸行动。魏星是大部分眼高手低的梦想家的代表,他有成为行业巅峰的可能,包括天赋、际遇,但是不够务实,急于求成,以及活在自我世界里的狭隘自大。他的梦想是大而不实的,他还没有获得明星的实力之前拥有了明星的骄傲,认为自己的梦想凌驾于一切之上,最后封闭了自我,辜负了恋人的好意,最终悲情收场。
第二段是沈凯和徐小琴。徐小琴是一个可以和袁咏仪坐下来聊天的特约演员(这段我重复看了两遍,袁咏仪的后半句几句话透露出不仅仅是一个演员的梦想更是难处),她也是路人演员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但是,她来到横店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圆丈夫沈凯的演员梦,为此她花钱开了家餐馆,供丈夫招呼各路狐朋狗友拉关系,削尖脑袋往圈子里混。
徐小琴也在用自己的努力供养丈夫的明星梦,直到自己怀孕,冲突发生:她觉得应该告别这样的生活,丈夫则认为她毁了自己的梦想。一拍两散以后,丈夫没能把握演最好的一次出演大臣的机会,多次忘词并被临阵换人,因此得了很重的病(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病),背着自己一直说不好的台词满大街游荡。
他把生活与演戏颠倒了,和魏星相比,沈凯更务实、更圆滑入世,但是依然将自己的梦想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他认为妻子的怀孕不是时候,是对自己梦想的挑衅;他认为妻子的付出理所应当,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在蓄势待发,为此甚至不惜放弃妻子、家庭。然而,离开了这些的他,最后成为无源之水。
第三段恋情绝对绝对是电影主线,既纯真又美好,既现实又残酷,也是感动我花大笔时间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东北男孩万国鹏给自己一年时间横漂,偶遇在横店一年多、已经失去一段恋情的王婷。患难之交变为爱情,这种底层的爱质朴感人。聪明好学的万国鹏在横店打拼一年后,偶然被麦兆辉庄文强看中,有成为角色的机遇。正当他开始和王婷描述自己的梦想时,王婷提出了反对意见:她早已经看清了横漂的本质,不认为这样的机会有什么意义。当这个男人沉浸在演员梦的时候,她问了一句前两位女生没问的话:你的梦想里有我吗?
我觉得,这部电影的价值观就体现在万国鹏的这句回答里:你就是我的梦想,为了你我才这么努力的呀!词语简单、表达生涩,却感人至深,概括了那句千言万语的I loveyou 可以成为新的求婚台词。
我们再来谈论梦想:梦想是什么?套用他人话语“梦想是条内裤,你可以有,但不用逢人就证明有,甚至穿着它全世界转悠,不穿长裤”。
在横店这样一个东方好莱坞里,连看门的大爷都有一个梦想,所以根本不需要多谈梦想。沈凯、魏星、万国鹏是千万演员梦的普通一员而已。而万国鹏的梦想更实在,更温暖:他的梦想不排他、不高于一切,是一个真实、可触及也有具体目的指向,可以容纳他人的梦想。因为这个回答,横漂再残酷也可以温情,路人甲再辛苦也值得坚持,追梦再艰辛也有人一起上路。这才是梦想走进生活的本质。
当电影完全结束后字幕上打出“本故事根据真实经历改编”时,这些在电影中的角色瞬间变得鲜活了起来,而吴彦祖、方中信、林更新、冯德伦、张静初甚至导演尔冬升、麦壮组合、等却在电影中作为“路人甲”客串而出现,这是尔冬升送给这些群众演员最昂贵的礼物,在这部电影里,这些我们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演员成为了绝对的主角,而一众明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路人甲。
四、梦想篇
宣传说,《我是路人甲》是部励志电影,我不敢苟同。恰恰相反,这是一部给平庸的人泼冷水的警示片。励志是件廉价的事。比如一句: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根本轮不到拼天赋。这是典型励志语言。这部电影则唱了个反调,它揭示的是另一个真相:对于绝大多数行业而言,以我们的从业人数和竞争激烈程度,拼天赋加努力也未必能成为塔尖闪光的那些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会做底座和分母,而不是星光熠熠的分子。
真相一开始就告诉了你,他用一年时间验证真相:在影视这个行当里,凭借自己的努力,你可以从最基础做起,分流到场工、技术,混得好成为特约、角色甚至小有名气,但是要达到顶峰的名角、甚至影帝,难度根本无法想象。绝大数人会一直扮没有台词,永无特写,与情节无关的路人甲。“漂”作为一种居无定所的打工状态,其意义就在于年轻人揣着梦想来了又去,让这些造梦工厂成为流动的盛宴。极少数人成为了王宝强,大部分人体验了死尸、鬼子、官差、宫女等角色甚至混上几句台词,发觉上升无望,主动离开了这个行业。
影片中最精彩的是在大明星饭馆争论一段,所有人都在谈论自己来横店的目的,自己的出生、资质、努力程度和打算:绝大多数人在努力,但以他们的天赋和资质而言,这些努力都将永远在底座打圈,无法出头。除了覃培军敢于自认成功:因为他从挖煤这个职业转换为场工,他觉得已经足够,他没有一个明星梦。从路人甲到明星,那是一段无法计算长度的路程。
横漂也好,北漂海漂也罢,任何行业的低门槛进入者,最重要的决不是行业技能的提升、业内大咖的推荐,实现一举成名的偶然,而是从头做起、把梦想藏好、有步伐迈稳的平常心。否则,经年多年的困顿和寂寞将迅速吞噬自己的梦想、消磨自己的意志,从高昂的追梦者迅速枯萎为垂头丧气的失败者,迅速退出。
但是,现实再残酷,梦想作为挑战现实的最大因素,依然值得谈论。正如最著名的路人甲周星驰所说,一个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每天叫醒自己的应该是梦想才对。
路人甲的翻译是somebody,就是普通人。谁都可以有梦想,但不是所有人都敢或者想到了,要把爱的人放到自己梦想里,否则那是自私、排他的梦想,即使再高尚也不伟大。追梦并不是一件孤独而又自私的事情。否则,追梦的人会被梦想吞噬,成为自私鬼,抛弃世界的同时被世界抛弃。
戏里,年轻的路人甲们在探讨何为成功,我看的时候也在思考。我理解的成功,不是衣食无忧,不是获奖无数,而是你能否真正享受每一次努力的过程。有梦想有目标是好事,但如果只看到目标,就很容易忽略过程,就像跑步一样,你一心想跑到终点,就会忘记欣赏沿途的风景。所以,我们有时不懂珍惜,有时自视过高,有时怨天尤人,其实说到底,都是放不下自我。很多心中不平都因为放不下,当我们学会放下,往往会获得更多。
梦想,不仅仅是有梦、敢想,还有做梦和思考的过程。因为有了这个过程,所以,结果是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在大多数人看来,路人甲只是路人甲,就像偶尔擦过夜空的流星,不会一直停留在你的生命里,但是,即使微弱如流星,也会有它的轨迹,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希望被有心人所听到。
记得早年袁咏仪、刘青云主演的《新不了情》电影里有一幕,阿敏在山顶上对颓丧失意的阿杰说:“你可以有梦想,但是你不可以不喜欢现在的生活。”这大概也是尔冬升想对当下年轻人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