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让·雅克·阿诺：他是世界的？还是法国的？

提到法兰西，第一印象会想到什么？革命，浪漫，雨果，巴黎，时尚，卢浮宫……

而提到法国电影，又会想到些什么？文艺片，戛纳，吕克·贝松，苏菲·玛索，文森·卡索……

有一套著名的三部曲《红》、《白》、《蓝》往往会被拿来当为法国电影的代表作，但实际上它的导演是一位波兰人，虽然电影的确反映的主要是法国社会。

而有一位著名的法国导演，其拍摄的电影多半是非法国的故事，充满了异域风光，可以说是最具世界视角的法国导演。可奇怪的是，这些电影仍然被人们标上法兰西的标签，似乎它们或多或少依然带着些法兰西的血统与情调。这位导演有个典型的法国名字，他就是让·雅克·阿诺。

他的早期电影我没有看过，那就直接从他中后期更为世界化的电影聊起，看看它们究竟拥有了哪些法兰西精神。

自由：

1、《子熊物语》（1988年）

第一次观看《子熊物语》时非常的震撼。为什么一部《动物世界》会那么长，而且居然没有赵忠祥那熟悉的旁白？哦，原来是一部电影！一部几乎没有配音与人类角色的电影。这在当年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以美国洛基山脉两只熊（不是熊大与熊二）为主角的电影，深深的打动了我，直至泪奔。我至今仍固执的认为它是我所看过的最为伟大的动物题材电影。它的杰出已深入人心，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仍然能够忆起片中许多的细节。

“亲情”也许是本片的核心内容，但毋庸置疑，导演对大自然所拥有的“自由”抱有无限的渴望。生存与自由都是大自然赐给所有生物的权利，不应被任何物种所凌驾，包括被尊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2、《虎兄虎弟》（2004年）

有了《熊出没》的拍摄经验，《两只老虎》的故事自然难不倒阿诺导演。时隔16年后，他再次将镜头对准了动物，这一次是更加凶悍的老虎。

《虎兄虎弟》的情节比《子熊物语》曲折很多，也更加商业化。讲述了一对双胞胎老虎兄弟从小分开，在各自不同的命运之路上前行，最终宿命般的重逢，携手逃出牢笼重回森林的故事。

听上去很老套，只是把主角由人类换成了老虎才让电影充满了新鲜感。而且催泪牌仍然打的是“亲情”+“自由”这一对王炸。俗是俗了点儿，但能如此娴熟的驾驭动物演员，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位导演呢？也许就只有让·雅克·阿诺的法国同胞雅克·贝汉了。

平等：

3、《狼图腾》（2015年）

出于对小说《狼图腾》的喜爱，我一直对它的电影改编抱有抵触情绪，因为国内导演是没有一个能驾驭这种涉动物题材的。可当制片方宣布由让·雅克·阿诺来执导时，我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因为放眼世界也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面对动物界中最为难以驯服的狼，阿诺花上了数年的时间来培养感情，其敬业精神可圈可点。按照其3~4年才出一部电影的速度来说，他的每一次投入都堪称全心全意。介于2小时的片长与大部头的原著有着数量级上的本质差异，阿诺舍弃了小说中关于中华狼性精神缺失的探讨，而将全部注意力转向了人、狼、自然这三者的和谐共生关系以及汉、蒙民族融合这些有关“平等”的主题上来。这种取舍有缺憾但也无可厚非，毕竟电影时长有限。

而这些主题也恰恰是导演所擅长的，人、动物、自然，种族关系，这些世界性的话题阿诺玩得炉火纯青，深刻但不尖锐。从这层意义上来讲，该片是有冲奥像的。但阿诺这次用了心，却并未获得大众的肯定，究其原因可能还是期望太高，而影片突破太少的缘故吧。相较于《子熊物语》的珠玉在前，《狼图腾》只能算作是中规中矩了。

4、《兵临城下》（2001年）

《兵临城下》也许是让·雅克·阿诺最为商业化，也最不具其风格的一部电影。全片除了战争中爱情这样千年不变的主题之外，就只剩下扣人心弦的狙击手对决这一视觉要素了。而对于两种意识形态的探讨，几乎没有观众会往这方面去想，而导演多半也没往这里面去立意。

之所以和“平等”扯上关系，主要还是基于狙击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与公平对垒这种绅士决斗的方式，以及作为一个西方导演认同东方反法西斯战争的正义性来说的。虽然影片也展示了一些反共产主义教科书宣传的诸如“大刀队”之类的丑化内容。总体说来，阿诺影片中的视角一贯还是“平等”的，客观的，而非某些东西方主流媒体与电影所鼓吹的两极化主旋律可以相比较的。

博爱：

法国人是博爱的，这从让·雅克·阿诺身上最能体现，因为他的电影里不乏跨国界、跨种族甚至是跨物种的爱情与亲情。

5、《情人》（1992年）

第一次观看《情人》是彼时年少的我作为生理科教片或是直白点儿就是色情片来对待的，我是冲着梁家辉的屁股与女主角的胸部来的。现今的骚年们如果抱着同样的心态，观看后一定会大骂“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但我不无委屈的说，当时真只有这个。

《情人》在影史上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与原著在西方文学史上的崇高地位有关，也与导演对大胆情欲戏把控得含蓄而又不失激情有莫大关系。对于一段跨越东西方文明与青中年年龄界限的爱情，阿诺掌握得恰如其分。而对于越南这一法国曾经的记忆之地，导演充分的抓住了观众的怀旧情结，让肤色不同的恋人完成了一次刻骨铭心的跨国恋情。

6、《西藏七年》（1997年）

我对于《西藏七年》也是抱着猎奇“禁片”的态度来观摩的，毕竟布拉德·皮特因此片被中国抵制了好多年。而之所以放开禁令让阿诺来华执导《狼图腾》，我想也是因为阿诺本人多年来其实并未抱有什么政治倾向，即便在《西藏七年》里美化达赖喇嘛也算不得太过分。

一个西方人偶然闯入西藏，在短短的几年内接触了一下神秘的藏区生活与宗教领袖，本身来说就带着一定的主观性与片面性，但肯定多少还是有那么些真实性。让·雅克·阿诺将镜头对准它更多的仍是作为一名全球化视角人文导演的责任心，他喜欢讲述世界偏僻角落里的偏僻故事，何况这里还是世界屋脊呢。而同胞雅克·贝汉不也同样制作了一部名为《喜马拉雅》的高海拔电影么。

蓝白红三色国旗中，红色代表博爱，而法国导演们往往将这一主题发挥到了极致。因为相较于传统意义上的东西方，法国似乎显得更为中立与公正，而不是一根筋似的宣传偏颇的意识形态。阿诺的《西藏七年》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走的是偏了点儿，但现在回头来看也算不得太出格，除开那几帧红旗招展的刺眼，它也就是个跨信仰的忘年交故事罢了。

7、《黑金》（2011年）

倒是在《黑金》里，阿诺在宗教信仰方面玩得有些许冒险。毕竟伊斯兰世界是有许多禁忌的，稍不注意便会踏入雷池。

表面上看，《黑金》是一个类似摩西出埃及记的故事。有少年流落敌国的经历，有成年后带领族人穿越沙漠，寻找水源，施展起死回生等伪奇迹，最终团结各部落在神赐的土地上建立新国的壮举。然而这些跌宕情节都只是作为商业电影吸引眼球的必然需要，影片真正的内涵仍在于对宗教信仰的曲解与新释，以及对传统习俗的固守与开放。

影片无数次提及敏感的《古兰经》，对于其中“和平”与“战争”这两个高频率词汇的解读也趋于激烈与尖锐。究竟伊斯兰教义崇尚的是宽恕还是仇恨？这在穆斯林世界里也有分歧，就更别提与之为敌的西方宗教世界了。其实《古兰经》与《圣经》有着莫大的渊源，而在这两部宗教圣典里其实也记载着阿拉伯人与犹太人本是同源。而各大文明对于两部经书的不同解读也造就了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等相互敌视的宗教。西方更是利用其中的隔阂制造了犹太人与阿拉伯人这对兄弟的世代仇恨。从这点来说，信仰可以给人类带来和平，宗教却同样可以给世界带来战争。

让·雅克·阿诺的博爱是跨国界、跨种族甚至是跨宗教的。他并没有对伊斯兰教的保守派予以指摘，也没有对改革派予以颂扬，他只是客观的讲述两者之间的观念冲突。

西方世界是贪婪的，他们中的一些人缺乏真正的信仰，为了石油与金钱侵入了这个原本安静平和的“黄色地带”，继而挑拨离间引发了战争。阿诺在向人们展示伊斯兰世界里充满和平信仰的那一面，也暗示了他们渴望谋求改变跟上西方脚步的内心。穆斯林并不是极端宗教与行为的发源地，他们原本也是崇尚和平与善良的，是某些利欲熏心的人引诱了他们，助长了他们。

让·雅克·阿诺试图以一个法国人的博爱向世人展示伊斯兰世界的性本善，然而现实世界的残酷让他哑口无言。2015年11月13日晚，在法国巴黎发生的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造成至少132人死亡。伊斯兰的一小撮极端分子狠狠的闪了法国式博爱一记耳光，讽刺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