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tcast
Channel: 电影及电影人及电影发烧友的联盟公社 – Mtime时光网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7151

原来土豆才是慰藉寂寞的最好工具

$
0
0

1959年,汪曾祺被下放到张家口沽源马铃薯研究站,这个研究站是供应全国薯种的基地,集中了全国各地上百个品种的土豆。汪曾祺在那里的任务是给不同品种的土豆做素描,以备研究之用。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他从中找到了极大的乐趣,土豆开花的季节,他趟着露水到田里摘些土豆花,对着描画,下午则画土豆叶子。天凉了,土豆逐渐成熟,他沙场点将般,随便翻出几个土豆,带回去,作为临摹对象。画完了整个,再从不同角度切开,画剖面。画完之后,土豆就氧化变黑了,他也不扔掉,随手丢到牛粪火里,烤熟,吃掉。对此,他后来得意洋洋地说:“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

汪老肯定想不到,半个多世纪之后,在距离地球五千万多公里之外的火星上,一个人像他一样从土豆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火星救援》的主角马克没有像汪老吃过那么多品种的土豆,他吃的数量却一定比汪老多得多。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我怀疑,土豆中是不是含有抵消孤独情绪的营养元素?

孤单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它与物质上、肉体上的伤害不同,会在不动声色间吞噬掉人积极、正面的情绪,使人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我刚参加工作那时,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县城,在一个三流的高中当老师。当时学校正放暑假,但要求我必须来参加暑期培训。白天还好,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却也热闹,但下午五点后,老师们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里空空荡荡,我回到寒酸至极的宿舍,坐在床上,不知该干些什么。宿舍在一个八十年代的公寓楼上,早就没有人住,我那间宿舍中堆放着几张学生用的上下铺铁架床,有的连床板都没有了,横亘在宿舍里,冷冰冰地毫无气息。当时没有电脑,没有智能手机,我只随身带了几本大学时的教科书。到了晚上,宿舍的窗户关不紧,风呼呼往里钻,把蓝色的窗帘刮地像是鼓满风的帆。对面楼上住着几户老人,大概是学校里退休的,晚上亮着昏黄的白炽灯,透过窗子看过去,老人坐在沙发上,竟是几个钟头的一动不动。到半夜我有时会被一些奇怪的叫声惊醒,声音是从对面老楼上传出来的,像是一个人正在忍受绵长的痛苦。我怀疑自己是睡魔怔了,起来到窗前,风真切地刮在脸上,应该是真的。老楼上一片漆黑,声音似乎是不同角落里钻出来的,齐齐向我这边汇聚。于是我再也睡不着了。楼下对面是一排储藏室,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烂门板、塑料袋,不过我从中发现了一个乐趣,白天没事我趴在窗子上向下看,经常看见一只肥硕的大老鼠领着几只小老鼠在进进出出,大老鼠还时不时停下,用爪子捋捋胡须,这时小老鼠们就在它身边乱窜,但不会走远。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啊,我在楼上羡慕地无以复加。

那是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吧,我简直快被寂寞给逼疯了。我挨个给大学同学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待的地方有整根的烤羊腿,有陶罐炖的狗肉火锅,有炖出来奶白的鱼头,以此诱惑他们来慰藉一下我的寂寞,他们纷纷在表示羡慕之后声称有时间的话会来,可一个也没来的。实际上我也没吃过所说的那些东西,因为工作之初没发工资,穷的像鬼。

现在回头看那段时光,能够比较客观地评价了,其实那时所谓的寂寞,本质上还是一个年轻人在初到陌生环境后的不适造成的,与汪曾祺被下放以及马克被遗忘在火星上的境遇有天壤之别。不过,在度过最初的不适之后,我开始尝试寻找乐趣,整理房间,开辟出厨房一角,买了各种厨具,在宿舍研究如何做菜,这让我乐在其中。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道菜做的是青椒炒鸡蛋,炒出来后,清香扑鼻,我乐得手舞足蹈,恰好眼睛有点痒,忘乎所以地用手去揉,手撕青椒后没洗,结果眼睛红肿了好长时间。后来尝试做土豆,先是烧土豆块,又炒土豆片,最后大胆尝试炒土豆丝,结果第一次就切破了手指,把土豆丝染上了血色,我得出一个结论:常吃土豆丝,怎能不切手。我现在切土豆丝能切得粗细均匀,刀工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你看,汪曾祺画土豆,马克种土豆,我切土豆,原来对寂寞的人来说土豆才是最好的慰藉工具。

其实,土豆就是乐趣,发现乐趣,再难走的路也能坚持下去。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7151

Trending Arti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