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爸爸只疼爱病榻上的妹妹,活泼可爱的松子为博得父亲的关注总是不加思考地做出丑陋的怪脸去讨其欢心。长大后松子出落得灵透美丽,是端庄的音乐教师,稀里糊涂为了天下太平去替学生龙洋一承担偷窃的罪名,结果还被龙洋一反咬一口,遭致学校除名,这个正确道路的意外夭折从此让松子的一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巨变。
她离家出走后与失意作家男友八女川同居。亲眼看着绝望的爱人被呼啸而过的火车撞到支离破碎。
但这狰狞血腥的一幕对松子的打击很短暂。很快她与八女川的好友同居了,期间她心满意足地做着一个乖巧的小情妇,直到又被抛弃。
随后她去桑拿中心做小姐,也曾辉煌过,但男人们的恩宠传瞬即逝。期间她顶了一头爆蓬的红色假发回到家乡,轻松豪迈地脱了鞋迈进家门,脚踝处净白细嫩,她的青春这个时候在岁月面前还是个胜者。
离开家后她沦为妓女。因跟皮条客内讧而失手杀人。倾盆大雨中有一瞬间她感觉人生到了尽头,翻身跃下阳台;而下一瞬间她不甘心,抓住了栏杆。
复活后的松子遇见了在她人生中惟一正经的男人,一个理发师。她想跟他安稳下来。她是个可以安分的女人,在丈夫睡午觉时安静地打扫房间。可是时光好了没多久,警察很快找上门来,因杀人罪松子被判入狱八年。
八年后她满怀希望地回到理发师的店外,发现对方早已结婚生子。她离开去做了美容师,又与龙洋一遭遇。十几年过去了,龙洋一变成了一个狂躁独断的男子,在肮脏混乱的黑道里营生,他说要跟松子生死与共。
松子最后一次把自己托付给了爱情。龙洋一被判刑入狱多年,松子一直满怀希望地等待。出狱那天松子怀抱红玫瑰去迎接他,却被不知所措的龙洋一一拳击倒在地,等她重新站立起来时,满脸绝望,她沉默着换了住址,从此再不关心或追随任何人,变得肥胖肮脏。暮年的阴影终于慢慢爬上了她的额头。
从电影剧本上我们可以看出,明显比电视剧版的剪切掉了许多因果和男女的感情互动。男人们的“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松子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恋。
这种单方面的情感倾泻让人心痛,特别是当你看到松子无限的依赖和付出只换来男性的辱骂与殴打时。
影片从荒诞的叙事结构和平行交叉快速蒙太奇中却召集了一种可信性。这种可信度来源于我们的原始共鸣。曾经也有那么一个时候,每个人都是那么纯洁无畏,对这个世界和他人空抱信任和感情。不过随了年龄的渐渐增长,逐渐接受各种打击和隔膜,灰心冷淡,懂得分寸和距离,退缩到了自己的立场上。
感情的真相很残酷,压根就不像传说中那么温馨。真相就在于它很多时候异变为一种主仆关系,往往是一方爱上了另一方,就意味着在这段关系中始终需要承受苦役和忍耐。被爱的一人凌驾之上,以感情为筹码来驾驭另一人。这种变异和失衡最终粉碎爱情。
与松子形象相对的是是水泽惠这个女人。她与松子同在牢狱服刑,出狱后成为了好友。水泽惠非常坚强,对生活抱有强大的决心,尤其在挑选男人上面,她具备理智和慧眼。但她的意志筑固在有稳定伴侣的基础上。嫁人之后她就随了夫姓,为了夫妻共同的事业胜利成为著名AV女优。水泽惠的惊艳老辣,幽默强势,跟松子的清素颓靡,形成了剧烈的对比。
在同一种相似的,残酷的命运中,她们的姿势和结局如此不同。
为什么松子不能像她那样生活?是因为松子最终没有固定积极的伴侣,还是因为水泽惠的生活其实同样不堪?在惠顽强奋斗背后,却是当了自己丈夫的面去做性交易,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简单的性玩偶来取悦男性社会这等不堪入目的现实。
难怪水泽惠在光鲜和成功的背后要忍不住抽泣。水泽惠跟松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松子活着是为了感情,而水泽惠则是为了生活。
在这部电影里,女人被程序化为一种由男性支配命运的玩具。松子和水泽惠同样低贱,但是水泽惠之所有能挣扎着在众多侮辱和羁绊中生存下来,就是因为她有丈夫;松子的困难比水泽惠要多,她最终仍被生活扫地出门是因为她没有同甘共苦的丈夫。
男性成为女人们被世界和生活接受的一个通行证。她们应该卑贱地活着,作为性符号或者鬼脸玩偶,这是她们应得的命运。但是她们要想在这个世界立足,这些尊严和肉体的付出远远不够,必须要得到男性的援手或鼓励。电影作者在这些低贱而夸张的女性人物中,反复思量着女性生存的权利和她们不能回避的灰暗依赖状态。她们的出路到底在何方?她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但是精神上依旧全赖男人的肩部,有一天当她们发现自己丢掉这个拐杖也照样能站起来时,她们的未来才真正出现在前方。
整部电影浓烈的色彩处理,平行交叉蒙太奇的快速切换,人物时而认真悲情,时而滑稽可笑,故事情节的迅速抽变逆转提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而狰狞的鬼脸和出色果断的音乐配置,以及一些突然凝固感伤的细节处理却娓娓道出一种辛酸和真情。整部胶卷都在嘲笑这个盲目而痴情的姑娘。但松子小姐还是从忍受家暴的同居女友,星期三的小情妇,浴场按摩女,午夜小姐,杀人犯,贤妻良母,八年的牢狱生涯,自食其力的理发师和圣母形象中一路倔强地走了过来,她可以为任何一位男人死,男人们却不在乎她是否能活。
结局男人们纷纷溃败,她依然活着,越活越偏执,越活越疯狂,越活越孤注一掷。53岁时她居然还能激发重生的欲望,还想重新开始。拖了沉重老迈之躯到处寻觅生机。可惜命运不再忍受她的胡来,在她独自游荡在河岸上时,指示孩童之棍,使她毙命。
一个人的生命力能有多强,我们不能不由衷地佩服这个女子。她能依靠自己营生,但精神上始终戒不了依附他人的瘾,没有精神鸦片时,她靠求生本能活下去,这种本能是饥不择食的一种固执,一种彻底放弃自我界限和人之尊严的一种低级动物本能。卑贱而不屈不挠的本能让她无视一切,活到近乎歇斯底里。
爱也需要智商,需要有判断和收放。不论是多么美好的事物,不加限制任意妄为,终会演变为噩梦。导演和我们的心情是一样,要给曾经傻乎乎的自己,给曾经的单纯无知不懂得保护自己的痴情岁月,一记耳光。
看过这部电影,观者既心痛又侥幸。爱人之心深如海,大海宽阔包容。无爱之人是无法理解这境界和胸怀的。就像龙洋一,当初无法理解松子的付出与深情一样。但是现实的人间总是如此,爱人之人常被辜负,常被伤害,痴情的爱似乎成了一个致命的弱点,松子成了整个世界鄙夷和驱逐的对象。
这部电影能引起人的共鸣和伤逝,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曾经有着松子那样单纯而炽烈的心态与爱的姿势,我们准备好用满腔的热与感情扑向这个世界,全身心地拥抱它;但一的不同是我们成长了,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锋芒和阴暗所在,我们收好那些泛滥的感情,调整自己的态度,理智而克制地与它保持距离,礼貌相处;但是松子却一直没有成长,她的纯真和无知还停留在少女时代。于是我们侥幸活了下来,每一个成人都是劫后余生;松子却于无人知晓处死去。
生命是场奇迹,它在我们的处子之心中,都种下了一枚痴情的种子。可惜后天生活的残酷纷争将爱苗轻易湮灭。岁月老去之日,就是我们内心斑驳陆离,苍老落寞之时。到那个时候才能发现,已经暗淡的记忆里,惟一隽永闪亮的,是真爱过那段时光。侥幸的是我们都得以舍弃没有克制的爱恋,来换得生活的继续和真相。一段感情的死去,昭示另一段感情的开始;有生之年,一段日子接替另一段日子,人生有如旅行,看过一段风景,是另一段的风景。不论你的心境明暗,只要你走下去,生活就在一次次重启。很多时候拉我们进入绝境的,只是自己的内心。我们必须要学会做到的,就是保护尊严,制止自我内心的敌人对自己施加贬低和二次伤害。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其中多坎坷,自己太不易,爱人之前先爱自己,自尊是最重要的人生态度。生而为人,应该活之无愧。确立自我稳定坚强的尊严,拥有柔中带刚,不卑不亢的尊严,才有能力跟这个世界交朋友,谈感情。
松子就是我们那无所顾忌,闪亮而又短命的真情年代。是我们曾经致命的缺陷,也是我们永远怀念的青春。
她让我们想起,我们也曾倾其所有,忘乎所以,爱过,活过(署名党阿飞,转载请与作者联系并征得同意,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