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 独
《91公分之外》卡夫卡式的错位人生
在文化艺术方面，法国人一直走在世界前沿，尤其是在光影技术构建起的世界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法国新浪潮运动出现了一大批极具个人风格的导演和影片，那种特立独行的先锋精神不仅影响以后的电影，对动画也产生了深入骨髓的影响，法国昂西国际动画节算得上艺术气息最浓厚的动画节了。在短短13分钟的动画短片《91公分之外》中，法国艺术家那股超凡脱俗的牛逼劲，显现的淋漓尽致。
《91公分之外》是法国导演Jérémy Clapin在2008拍摄的一部动画短片，又名《精神分裂（Skhizein）》。动画讲述了一个沉闷而荒诞的故事，一个150吨重的陨石飞向主人公亨利，砸中了他对面楼上的天线，结果他肉体上没有受伤，精神却出现了问题：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与身体之间产生了91公分的距离，即他要接触某样东西必须在91公分之外！无论接电话、上厕所甚至开车，必须偏离肉眼中的实际。这让他非常恐慌，但即便是心理医生，也不相信他的话。于是他等待陨石的另一次来袭，希望能被精神能被砸回原位。但第二次被砸后，他不仅只是偏离91公分，又向下沉降了75公分，直到最后他的精神完全脱离肉体，漂浮在宇宙中的陨石之间。
你既可以说这是个艰涩无聊的故事，也可以说它内涵无比丰富。对待这种无法一眼看透的东西，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动画的两个题目《91公分之外》和《精神分裂》各有千秋，分别指代表象和实质。91公分和75公分并没有明确的意义，它们只是表示你在离现实越来越远。亨利的精神偏离肉体，实际上是人偏离了社会，在孤独阴暗的房间里，在沉闷拥挤的公司里，没有人关注到你的内心，“他们不告诉你有多疯，只告诉你，你迷失了自我，情绪失控，头脑有问题。”与此同时，自己的内心和自己的作为也在偏离，渴望要压抑，理想要埋没，要强迫自己做内心不愿做的事情，于是更多的偏离错位在内心发生。现实强加给个人的，是双重错位，乃至精神分裂。
“多一点，少一点，我偏离了自己多少厘米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句悲怆的台词是不是在表示亨利有所了悟了呢？但了悟又有什么用，无非是给自己的分裂找到一个注脚罢了。最后主角的精神看着自己的肉体，沉沦在黑暗中，竟让人品出一丝卡夫卡的味道，无论是变形还是分裂，都是人在现实重压之下的极端状态，虽说是极端，你我都有可能发生。
坐火车的女人 无处不在的压力和恐惧
国内一些动画或电影译制人员，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地将原先的片名换成貌似中国观众更好接受的题目，比如这部原名《坐火车的女人》（《Madame Tutli-Putli》）的动画短片，就被翻译成了《夜车惊魂记》，或许译者还会对这个颇具中国传统色彩的名字沾沾自喜，但对这样的译名我却是深恶痛绝。一则“惊魂”之类的题目已然烂俗，二则它太直露地表达出动画的主题，三则将原名中“女人”、“火车”等容易让人产生无助和压力感的名词都去掉，再无深度可言。
《坐火车的女人》是2007年的一部加拿大动画短片，讲述了一个充满隐喻的阴暗故事。一个叫 Tutli-Putli（其实叫什么也无所谓，片中根本没有对白）的单身女子，拖着沉重的行李，坐上了一列满载着诡异的列车。车上乘客的行为举止令女人感到恐惧，但真正可怕的事在夜晚到来（这也是被译作《夜车惊魂记》的主要原因），一群面目狰狞的强盗用毒气熏迷了整车的乘客，然后盗取乘客的器官。在割去了对面男人的肾脏后，一张丑恶的脸转向了女人……
然而女人却突然醒来，挣扎着在车厢里奔跑，周围突然阒寂无人，黏在鞋子上的污泥和翩翩而飞的飞蛾构成一幅超现实的图画，女人看着天使般的飞蛾，不知所终。
这部动画从形式到内容都具有前卫的实验性风格。它采用的木偶加定格动画的制作方法，但和一般的定格动画不同的是，这些木偶的眼睛都是真人的眼睛。怪不得我在初次看动画时就怀疑木偶怎么会有如此灵动的眼睛。在制作时，动画师先拍下木偶的动作，然后让演员根据这些动作，做出与之相应的表情，最后再通过电脑技术把眼睛合成到木偶的脸上，这样出来的效果更为逼真，片中女人所展现出的压抑和恐惧，会说话的眼睛功不可没。动画中虽然没有对白，但大提琴和电子乐器的和声成功烘托出了紧张诡异的气氛。
从内容上看，几乎动画的每一个场景都暗含着隐喻。比如一开场，腰身佝偻的女人身后还拖着多的令人眼晕的行李。行李象征着生活中的实际物质，人总是感觉离不开这样那样的物质，其实是被欲望所左右着，欲望产生压力，压力产生恐惧，这是根源。在车上，上铺的两个男人在荒诞地下着国际象棋，而每一步进攻或防守都是由火车的震动来实现的，下棋者手托下巴，貌似在努力思考，但他们并没有改变棋局的能力，人生就是这样被左右的，并且他们还在为最后的结果欢呼或沮丧，说明人们已经对命运被裹挟地无处可逃毫不在意了。在动画的最后，女人无力地看着圣洁的飞蛾变成天使般的形象，恐怕，那是心底对逃离这种无处不在的压抑和恐惧，寻求自由的渴望。可惜，这飞蛾，终究会淹没在火光之中。
挣 扎
苍蝇的一分钟生命 谁没有一份命运的清单？
如果把地球的整个历史浓缩进24小时，那人类的出现，要等到这24小时快结束的最后几秒钟。所以相对而言，人类历史不过也是弹指一瞬，更别提个人几十年的人生了。那一只苍蝇的生命呢？苍蝇的自然寿命一般在30—60天之间，对人来说不过是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将苍蝇的生命浓缩成一分钟，是不是也会很有趣？
实际上早有人进行过这个尝试，2008年，德国导演 Michael Reicher拍摄了一部四多分钟的动画短片，名字就叫《苍蝇的一分钟生命》，创意十足。顾名思义，动画的内容就是将一只苍蝇的生命设定为一分钟，让它在这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一生该完成的事情。动画最为新颖的地方在于，导演以隐藏的上帝的身份，额，是苍蝇的上帝，为苍蝇安排了一份生命日程表，也就是在一分钟内需要完成的事情，诸如填饱肚子、唱歌跳舞、挑战极限、躲避天敌追杀、恋爱生子、救死扶伤、结交朋友、仰望星空、变得出名等等。这份清单的高明之处在于，观众打眼一看，这些项目对人来说都足够跌宕起伏的了，现在的主角是一只苍蝇，而且要在一分钟之内？
当然动画是采用了最为常见的拟人化手法，刚刚振翅而飞的小苍蝇还在对这个世界充满新鲜感的时候，残酷的现实便赤裸裸地摆在了它的面前：另外一只拿着清单的苍蝇，一分钟的时间一到，生命便戛然而止了。随即清单飘到它的手上，一系列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它眼晕，可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它疲于奔命地完成着清单上的任务，甚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可当一分钟的时间快要走完时，它还没有完成清单上的最后两项，仰望星空，以及变得出名。没完成的，上帝来帮它完成，一滴松脂包裹住了它，它的头顶，就是无垠的星空，无数年后，这滴松脂变成了琥珀，供万人瞻仰。于是，它的任务都完成了，可是，这已经不是一分钟内的事情了。
看完后让人莞尔一笑，可细想一下，真实的可怕。苍蝇的一分钟生命，完全可以改为人的一分钟生命。可就算是一辈子几十年又能怎样？不也是像这只苍蝇一样不敢停歇，为了一个个目标地奔波在人生的道路上，最后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谁说我们头上没有像那只可怜的苍蝇一样悬着一个人生清单？美剧《实习医生格蕾》中有一位老人说过：“所有的里程碑都过去了，毕业典礼、结婚、生子、退休……剩余的生命中再没有新的里程碑，只有一步步逼近的死亡了。”老人所说的，不正是我们的任务么？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像苍蝇那样幸运，死后，还能完成自己未竟的任务。
阴 谋
《变种外星人》 用繁殖来对抗命运
《变种外星人》是美国独立动画制作人比尔·普林顿（Bill Plympton）在2001年的作品，这部动画采用的是法语对白，再加上画风怪诞，所以一开始我以为是部法国动画，但后来知道导演比尔·普林顿是地道的美国人，剧情上的一些疑惑才想通。
这部动画2001年在圣丹斯电影节上首映（Sundance Film Festival，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独立制片电影节，专为没有名气的电影人和影片设立的电影节，由罗伯特·雷德福于1984年一手创办）。2001年，它获得了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动画长片，从而得到了在各地院线上映的机会，使得更多人认识了这部个性鲜明的动画。
《变种外星人》的故事并不算复杂，一个宇航员因为政治阴谋被流放在宇宙中二十年，后来终于回到地球，却被阴谋的策划者杀害，于是宇航员带回的所谓“变种外星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如果是部商业大片，这样的故事肯定会被拍的惊心动魄，视觉效果超强，但作为独立动画，一是资金问题，二是导演更愿意表现自己天马行空的创意，所以它摒弃了那些商业片元素，而是糅合进实验性动画各种特立独行的元素，比如性、暴力、政治批判、精神分析、怪异的风格等等。这部动画里可谓都包含了。
但动画总体看下来，一个小时十几分钟的影片明显有种前后失调的感觉。动画前半段极为生猛，纯手绘的画面根本不追求人与物的比例协调，失真的背景和粗粝的面部处理产生出荒诞的视觉效果，首先对观众就是一种冲击。导演一开始就拿性跟观众开起了玩笑，宇航员洗澡时，乳头、腋窝和后脑勺的发线先来局部特写，让人误以为是女性的身体器官。这种戏谑在后面一直保留着。接着开始出现政治批判，美国航天局的富巴博士阴险地排掉了宇航员飞行器中的燃料，以此为由唤起美国民众对航天事业的同情和支持，获得大量捐款（美国红十字？）。看到真相的航天员女儿一口咬掉了富巴博士的手指，刺啦啦的鲜血和残肢暗示动画要通过暴力冲击人的视觉。再后面的剧情中，扒了裤子猛干的场景屡次出现，地球上的女儿还好，好歹跟个正常人发生关系，寂寞的宇航员在太空里发现一群实验用的动物，狗、鳄鱼、蛇、青蛙、鸭子什么的，那XXOO的场景，就有点惨不忍睹了，而且所有的动物脸上都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高潮表情……原来，所有的变种外星人都是宇航员的孩子，这剧情，真是劲爆。
但在所有的悬念都解开，也就是回到地球的宇航员被杀后，动画变成了简单的追杀动作片，这群人兽杂交的变种外星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将大奸大恶的富巴博士逼上了广告飞船，在太空中自取灭亡。剩下的故事虽然画面依然很火爆，但线索太平，显得编剧创意相对匮乏。而且在最后，邪恶被铲除，变种外星人也被人类所接受，他们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与前半段的对比之下，这个结尾简直让人感觉烂尾了，如果再在变种外星人与人类的相容和排斥上多做些文章，结尾就饱满的多了。
我起先以为是法国人的动画，所以看到无所顾及地调侃美国政府部门，多少有些诧异，西方的艺术家，更喜欢调侃自己的国家。后来我才知道，比尔·普林顿就是美国人。
李献计历险记 顽主的爱情传说
《李献计历险记》从一开头就带着一股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服的京城顽主牛逼劲，一口纯正的京片腔玩世不恭地像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这种从政治地缘上就唯我独尊的方言，其实早就被王朔等人发扬光大，所以听到它，我立马想到马小军，想到钟跃民，想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想到特立独行的青春和爱情。
所以我一开始就对这部动画有充分的好感。
看来有好感的不光是我。在2009年，《李献计历险记》横空出世，立马被网民围观，这部土生土长的国产动画短片，身上既没有日本及欧美动漫的影子，也没有很多人死了命地追求的所谓中国特色，只有一个有些不知所云的故事。但几乎所有人都被它那股牛逼劲给镇住了，套用网上当时一个很有名的评价：它是中国动画的勃起之作。
这个评价夸张了。因为作为一部只在网络上流行的动画短片，它还难以产生足够改变中国动画现状的推力。不过一部作品如果从一开始就被赋予如此深沉厚重的使命，那制作出来之后它还不一定是个神马玩意呢。能做到独善其身，就是对目前国产动画的最好献礼了。《李献计历险记》做到了。
这个动画是作者李阳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制作出来的，我见过李阳本人，挺酷的一小青年，他把这股酷劲带到了动画中，从形式，到内容。动画被做出旧片的怀旧风格，然而却又用凌厉的剪辑拼凑起来，这使得观众的感受始终在两极上被拉扯，从而获得一种奇妙的心理体验。动画穿插以调侃以及致敬，片头那个嘴碎的小日本，叫美元大雾，其实是梅原大吾，日本乃至世界动作游戏界的一哥，这哥们玩《街霸》恐怕是天下无敌，所以李献计才请了他来帮忙打通关。《康熙来了》就不说了，当时小S正怀孕，有人说动画讽刺同性恋，这有点牵强附会，可以说它讽刺蔡康永。到后半部分画风一转，变成好莱坞大片，作者说了，这是在向《wanted》（《通缉令》）致敬，这段伪大片看的，比电影《wanted》看起来还爽，拉登傻眼了，顽主会武术，挡也挡不住。不过这一片热闹之后，依然隐藏着李献计深深的悲伤，安吉丽娜朱莉问他：“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孩？”李献计说：“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能从分手后的世界顺利逃走。”
于是繁华过后，尽归尘埃，李献计回来了，他打通关了，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人生所有时刻的所有门，当他终于找到了见到王倩的那扇门，
“那儿刚下完雨， 日落前的橙色包裹着人们，大家看上去都比平时要高兴 ，空气既凉爽又新鲜 ，就像迎面看见的王倩 。”
其实它就是讲述了一个失恋男青年想要摆脱开那份痛苦的故事。哪个少年不怀春？或许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你现在已经淡忘了，但一旦有似曾相识的经历出现，埋伏在心底的伤痛就会共鸣，就会震荡你全身。
老妇与死神 请给我死亡的权利
死亡的权利在全世界范围都是一个纠缠不清的话题，它事关伦理、道德以及法律，持不同观点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论据。有关安乐死的无数争辩和案例都无一例外地导向一个终极命题——生命的意义，所以探讨它便需要与之相适应的严肃、沉重。不过，动画短片《老妇与死神》是个例外。
《老妇与死神》是2009年的一部西班牙动画短片，只有八分多钟。动画以留声机里怀旧的歌声开篇，阴沉的天空，萧索的田野和一座孤寂的小屋，正好符合前面我们所说的探讨生命意义的基调。一个独自哼着曲子老妇，手指摩挲过丈夫的相片，随之一声叹息。寥寥几个画面，把故事的凄凉背景介绍清楚。在睡梦中老妇死去，死神彬彬有礼地来接她，死亡的大门敞开后，透出的却是天国的耀眼光芒，在那里可以重新见到丈夫了，老妇顺从地把手伸给死神，甚至很期待。然而此时动画突然风格大变，生与死的十字路口上，老妇被拉回来了！前面的沉郁顿时被一扫而光，年轻英俊的医生和性感的助手救了老妇一命，死神也露出面罩下表情惊诧的脸，于是轻松的音乐响起，故事开始变得搞笑，医生和死神你争我夺，老妇恐怕几辈子也用不了死这么多次，生这么多次。终于医生战胜了死神，死神气咻咻地回到黄泉之地，连守门的三头贵妇犬也不理了。可老妇愤怒了，一拳打倒医生，又把自己电死了。国产电视剧里总有这么句话：我让你想死都死不了！原来还真有这样的。
看完之后想笑，可又让人笑不出来。这短短的几分钟总让我想起另一部动画长片《飞屋环游记》，同样是两个孤寂的老人，他们诠释的却是生与死的不同。《飞》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开始的十几分钟，浓缩了老头一生的爱情与快乐，而动画的重点却是爱人离去所剩下的孤寂。这一点两者很相似，以孤单老人的情感为切入点，但不同的是，《飞》里的老头寻找的是活着的意义，而《老》中的老妇则在追求死亡的快乐。在以往的作品中，挽人性命于危亡的医生一般都是正面形象，他们代表的是生的渴望与美好，而在这里掠人生命的死神却更像正面人物，因为他才代表着老太的幸福。
生命权是人神圣的第一权利，那我可不可以放弃这种权利呢？这就是“安乐死”引发争议的关键。《老太与死神》其实比较明确的表达出了作者的立场，我可以选择生存，也可以选择死亡，这是一种尊严。但现实却要远比动画纠结，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赞同安乐死。1986年，一个叫蒲连升的医生应患者女儿的要求，对患者实行了安乐死，而等待他的，却是长达六年的艰难诉讼，最后他虽然被无罪释放，但并不是标志安乐死的合法化。死亡的权利是否放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是在司法并不健全的我国。
但去世作家史铁生曾在《安乐死》一文中说：与其让他们（植物人）无辜地，在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无从行使自己的权利的状态下屈辱地呼吸，不如帮他们凛然并庄严地结束生命。史铁生几乎一生都在与病魔抗争，因此对死亡，他看到远比普通人超然，他支持每个人都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一个总是徘徊在阴阳两岸的人，更有资格代表已经失去表达能力的病人发言。
交 融
2D动画与3D动画的融合之道 《昼与夜》
曾经有人说过，皮克斯是2D动画的终结者。这句话有它的道理，皮克斯甫一成立，就致力于创作3D动画，从第一部短片《安德列与威利的冒险》到第一部长片《玩具总动员》，再到2011年的《汽车总动员2》，它的每一部作品几乎都会对动画世界造成巨大的冲击，它所引发的动画技术革新甚至影响了整个动画产业。这冲击如此之大，以至于一度造成2D动画受到冷遇，老牌动画巨头迪士尼的没落也与此不无关系。
昼与夜，皮克斯的辩白
因此有2D动画从业者不惮以恶意揣摩皮克斯，也就无可厚非了。但事实上，皮克斯的每一名成员，都是传统2D动画的热爱者，约翰·拉塞特走上动画之路，也是在传统动画的感染下才萌生此志的。究竟2D动画和3D动画应该有怎样的关系，被迪士尼收购后，皮克斯在2010年推出的短片《昼与夜》中，以他们一贯的创意，给出了答案：即使是昼与夜，也可以和谐地融合，何况是一脉传承的动画呢！
《昼与夜》是2010年皮克斯动画长片《玩具总动员3》的加映片，由两个有些类似巴巴爸爸的手绘可爱形象代表拟人化的昼与夜。在他们2D的轮廓内，分别呈现着白天与夜晚美丽的3D场景。两个可爱的家伙一开始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向对方炫耀独有的东西，却又彼此被对方所吸引。在慢慢的接触中，它们发现对方的美好之处，并且可以合二为一，甚至互相转化。两个原本孤独的个体，就这样在快乐中实现了融合。
皮克斯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能从平凡中发现精彩的闪光点。从技术上说，这部短片既不是纯粹的CG动画，也不是纯粹的传统手绘风格，而是有机地把这两种风格结合在了一起。动画试图在2D和3D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昼与夜顽皮简单的造型灵感来源于迪士尼早期动画，而它们的内里则用皮克斯最擅长的色彩鲜明的CG动画来表现。从剧情上说，昼与夜各有所长，从抵触到融合，不也正是传统2D动画和3D动画应该走的发展之路么？
动画中出现过一段电波独白，来自于美国作家韦恩·戴尔博士在1970年讲座时的一段实录：对未知的恐惧，令他们害怕新的想法。他们满载着偏见，并非基于任何现实，而是基于……只要是新事物，便立刻排斥，因为觉得它可怕。他们所做的，就是只接触熟悉的事物。而正如你们所知，对我而言，整个宇宙中最最美丽的事物，恰恰是最最神秘的。
这段话更是点题之语，对于新鲜的事物，人类习惯于先入为主地排斥。虽然3D现在已经是当下动画的主流，但在它成长之初，也经历了无数的抵制和诟病，在新的动画类型出现时，肯定也会经历类似的磨合。这部短短6分钟的动画，竟也蕴含这么深刻的寓意，皮克斯果然霸道。
平 淡
便所爱情故事 有爱，哪里都能浪漫
《便所爱情故事》（《Lavatory Lovestory》）这个名字猛地一听，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部有名的日本爱情剧《东京爱情故事》，可一个便所，一个东京，再联想下去的感觉便天差地别，便所与爱情，似乎是两不相干的东西。不过别着急，先看完这部动画短片，或许你会对爱情的浪漫有新的定义。
俄罗斯导演康斯坦汀·布朗兹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发生在厕所的爱情故事。一位在男厕所收费的中年女人每日看《Happy Woman》打发日子，报纸上的男欢女爱让她难以自已地渴望爱情。不过经过她面前的无数男人神色麻木，并没有和这位厕所看门人发生一段感情的冲动。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放硬币的罐子里插满了鲜艳的小花，找不到送花人的女人感到很沮丧，但瓶中的鲜花却魔术般地接二连三地出现。这份爱情似乎触手可及，却又相隔万里。直到有一天，女人看到隔壁女厕所的男收费员，手中拿着一捧被摘的不成样子的小花。
原来爱情就在隔壁。
简单却温馨的爱情故事。这样的情节其实我们已经见过很多，但关键是导演把它安排在了以厕所为背景的两个中年男女身上，这与通常意义上的青年男女花前月下如此不同，巨大的心理落差就催生出了更多意趣。中年人的爱情，往往不再是浪漫，而是多了份按部就班的麻木与无奈，就像许鞍华的电影《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姨妈渴望爱情，爱情却跟姨妈开了个后现代的玩笑。还好这个动画没把精力放在中年生活的无奈上，而是依旧赋予爱情不分年龄、不分地点的美好。
厕所这个意象，往往让人联想到污秽和赤裸裸的欲望。有部名为《灿烂公厕》的影片，将厕所代表的性欲渴求表达地淋漓尽致，所谓公厕深层意义上讲看以看做对性别的混淆，对男女结合的追求。所以那部影片中充斥着同性间可望而不可即的焦灼的渴望。同样是放诸厕所，这部动画短片没有承载如此深刻的意义，这里的厕所，只是一堵性别上的墙，眼前花花绿绿，而真正等你的人在墙的另一面。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单身的中年人又能不寂寞？短片中女人踩上地板擦，将厕所幻想成万人瞩目的滑冰场，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搂在她的腰上。可这种过分美好的幻想总要碰壁，被浇上一盆冷水。反倒是同样平庸，也不帅气的女厕所男收费员，能将手结结实实地搂在腰上，一起看《Happy Woman》，或许，下班后还能一起去划个冰。
与其幻想梦中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不如怜取眼前人，爱情来的时候，浪漫不分场合。
